养子们都已长大成才,尤其长子,自小跟着西魏王出入军营,八岁便上了战场,军功赫赫。在魏司旗出生前,是公认的准世子。
谁知,王妃生了嫡子,这下他这个养子的身份就变得尤为尴尬。
特别是这些年西魏王一直不向朝廷申请立世子,很多人都在猜他是不是在等幼子长成。
当看见“护送”陆浑使团进京的人里有魏司旗时,拓跋稹也以为这是西魏王在为儿子铺路,想让他用简单安全的方式镀镀金,还曾暗中腹诽过,亲生的和非亲生就是不一样,一个让他上战场自己挣功勋,一个恨不能将现成的功劳捧到他手上。
直到他在北冥王府见到了魏司旗,以及他那只海东青。
他曾在野外和那只鹰发生过冲突,可能是记住了他身上的气味,每次见他,他都要来啄他两口。那日他之所以被埋进雪里,也是因为一开始他担心被鹰找到,故意往身上盖了些雪。
熟料夜里雪越下越大,他由于失温被冻昏了过去,再醒来,就是听到她的声音……
她站在漫天雪花里,身后白茫茫一片,衬得她出尘不染,仿若遗世而独立。他几乎以为自己见到了幻影,本能的屏住呼吸,担心吓到她。
可她毫不在意,温柔的替他擦拭去脏污。那一刻,她指尖的温度,他至今记得。
其实他很讨厌下雪,因为雪会将破旧矮小的帐篷压塌,气温骤降,没有保暖衣物的他们会不得不缩在角落瑟瑟发抖;羊群也会被冻死,没了食物,有些人就会将责任怪罪到看顾羊群的他身上。
所以,他讨厌雪,讨厌一切白色的东西。可是当她出现时,他发现原来雪也是可以有温度的。
他想留住那份温暖。
拓跋稹左手攥着右手,不停的摩擦。那日山上他眼睁睁看着她被簇拥着离开他的视线,他前所未有的愤怒,若不是陆浑王派去接应他的人死死拉住他,他真会冲过去,不顾一切的把她抢回来。
可等事后冷静下来,他却不由庆幸起没能带走她了。以他现在弱小的身份和力量,将她带回来,如何能保护得了她?
他瞥了眼沉思中的陆浑王,又丢了块肉给那只狗。
狗咀嚼的速度很块,连里面的骨头都没怎么咬,就直接吞进了肚,而后眼巴巴的盯着他,渴望着再得到一块。
他却不喂了。
猎犬等了一会,见他不为所动,着急又不满的呜呜几声。
“怎么了?”陆浑王回过神,看着爱犬不明所以。
“吃的够多了,不能再给了。”拓跋稹耸耸肩,“不然它该难受了。”
“草原上的猎犬没那么娇弱。”陆浑王满不在乎的一摆手,直接撕下另一只羊腿扔过去,“伊德尔,吃吧,想吃多少吃多少!”
拓跋稹无奈的看着,眸底凉意一闪而逝。
他的陆浑名是“胡日格”,意为柔弱的小羔羊,那只狗却叫“伊德尔”——健壮的小子。
仅从名字就能看出,他们是有多瞧不起他。
他垂了垂眼,再抬起时,眼里只剩下淡淡的羡慕和敬畏,好似在羡慕一只狗能得到他的关心,他也想却不敢。
陆浑王瞧见了,心头不禁一软。到他这个年纪,最怕的就是年轻且壮硕的儿子,会让他时刻忧虑哪一天他们就抢了他的位置。
也只有面对胡日格时,他才能找回盛年时的威严。因为他弱小、无辜,背后没有倚靠,只能仰仗他的鼻息。
而且他还很聪明,不但每次都能哄得他开心,还能时不时为他出谋划策。
是个既好用又能放心的棋子。
陆浑王笑容愈发扩大,大手一挥,削下羊脖颈后、脊骨两侧的肉。
这是羊上脑,属于羊身上最鲜嫩的部位。
“你也再吃点,瞧你这一趟瘦了许多。”他满脸慈爱,“你再和我说说中原的局势,西魏王原来是北冥王这一派的吗?”
“谢父汗……”拓跋稹表现得惶恐又受宠若惊,捧着肉却没吃。身旁记恨他刚才不给肉的“伊德尔”瞅准机会,哇呜一口叼走了那块肉,惹来陆浑王不甚有气势的一声斥骂。
两人一狗瞧着热闹又和谐。
“谁在里面?”郭尔敦才走到帐边,就听见里面传来的说话声和犬吠,他站住脚,问王帐的侍卫。
“是……胡日格王子。”侍卫低声答。
郭尔敦撇撇嘴,掩饰不住的嫌弃和厌恶。他着实没想到这个“杂种”弟弟被送走了,居然还能再回来。
那他们的一番折腾算什么,耍猴吗?
想到这里,他顾不得其它,径直掀起帐帘闯了进去。
“父汗,你让这家伙回来,大昭那边怎么交代,这不是出尔反尔吗,假如他们以此借口再打过来怎么办?不行,赶紧把他送回去!”
他的嗓门又高又亮,王帐内外都听得清清楚楚。陆浑王的面色唰地冷了下来,“郭尔敦,你的规矩呢!擅闯王帐,大呼小叫,这就是你对父汗的态度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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