挪动一步了。
乔肆一直很努力。
如今是这样……过去也是如此,拼尽全力,不顾一切,他连性命都不顾,若是他执意要走,定然也不会顾及自己掌心的伤口。
他好不容易一日日盯着乔肆换药,愈合,好不容易看到那里的血痂一点点变小,看到那只手从无法动弹到能简单拿起勺子。
殷少觉像是僵在了原地,只留给乔肆一个背影,便已经用尽了克制的力量。
“陛下……”
乔肆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,只能在脑海中拼命措词,想到什么,便说什么,
“陛下,我没有想死,我想活的,能和陛下回宫,我真的很开心。”
“我好像……我其实,很久以前就死了。”
“死掉之后,我就一直是行尸走肉,只靠仇恨吊着一口气,每一日都生不如死,是陛下……陛下把我从万劫不复的悬崖救了上来。”
“……”
殷少觉张了张口,却只觉得喉咙发紧,干涩的痛处自心底细细密密地蔓延上来,夺走了他的全部语言,他垂着的双手紧紧攥成拳,密不透风的自制力也碎出蛛网般的裂痕,连呼吸都带了颤动。
果然……果然是这样的。
从很久之前开始,他就在怀疑乔肆的身世。
怀疑乔肆的来处,怀疑乔肆为何能知道那么那么多,直到最近,开始怀疑乔肆曾经死而复生。
直到如今,他才听到乔肆借着这样的话语亲口承认了死亡的经历。
乔肆是死过的,那绝对不是情至真切处的修辞那么简单,而是最朴素、字面意义上的死亡。
他想要抓住的……也从来不仅仅是即将坠崖的乔肆,而是全部。
但是还不够……
乔肆还是想要离开。
“对不起……我不是故意要出尔反尔的。”
乔肆提到了悬崖,也提到了之前的事,自己也明白这样有多不讲道理。
明明不久前,他还亲口答应了殷少觉,会好好活下去,亲口说了愿意和他回宫。
但如今不过几日,他却反悔了。
他愧疚地为食言而道歉,眼底却依然带着迷茫,口中哑声喃喃,自言自语般对着殷少觉诉说着,
“我只是不明白,明明所有的敌人都倒下了,为什么陛下反而成了他人口中的昏君?”
【明明只要我也死掉,就能皆大欢喜了,却偏偏让我在这个时候得救,偏偏让我在这个时候感受到活着的幸福?】
“……我不要这样。”
【我也想自私地活着啊……】
“殷少觉,可是我不能这样自私地活着,”
乔肆说着,眼底又重新燃起了一股幽幽的火焰,迸发出坚定的意志,死死拽着殷少觉的衣袖,大声说道,
“我从一开始便是为了报仇雪恨,是为了让世人都看到恶有恶报才坚持到现在的!我不在乎过程如何,不在乎自己是佞臣还是功臣,不在乎什么生死!我只要杀鸡儆猴,要用整个乔家的覆灭震慑所有心里有鬼的人!!”
“为了这一天,我已经付出太多太多努力了,我不能功亏一篑!”
“殷少觉,你看清楚,我是最大的佞臣啊!是我,我仗着陛下的宠信胡作非为、无法无天!”
他用力摇晃殷少觉的手臂,上前几步,直接绕到皇帝的面前,越是说下去,语气越是坚定,
“事到如今,我必须死!我若是不死,世人就再也不会对公道二字心怀敬畏!我不死,人们便只会知道得帝心者得天下,只会助长阿谀奉承、藐视律法的风气,再也无人会在意晋王是如何死有余辜、乔家如何罪该万死,再无人议论王公贵族犯法与庶民同罪!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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