邵纪洲的话终于是让榆暮意识到不对劲。
非常的,不对劲。
人是很容易被牵着走的,尤其在异国他乡。有人以关心之名,替你省掉路途无聊的通勤,为你稳妥生活,免去许多琐碎。
起初讶异之余会觉着有点受用,甚至于真当对方是有什么血亲关系的哥哥了。
后来到习惯,渐渐麻木。
等到再想抽身的时候,那就真的有点晚了。
榆暮在这时发觉自己又成了那种乖巧的寄居者。
邵纪洲说得好听是照顾。
可榆暮心里明白,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关照。
又不是她爸妈。
勉强算陌生的异性,他的好意,会是白给的吗?
哪怕只一句顺路、一顿晚餐,背后都有它的指向。
再温润的外壳底下,终究要落到肉体与性。
她早在北京的时候就懂得。
在程执身上得到的教训已经够够的了,榆暮再不想重蹈覆辙。
那时在京城的盛筵早已散尽,哪怕余音未了。
红尘消弭,她心底其实再无人声鼎沸。
榆暮宁愿落得个路远马亡的结局。
起码到那时,她知道脚下的路是谁走的。
榆暮开始躲邵纪洲。
手机先关机,早上起早半个点错过侯着的轿车,去挤地铁,背着帆布包站在地铁车厢里,身边全是拎着咖啡和电脑包的年轻人,到116街口下车,阴雨天的冷风吹得人眼底直泛酸。
榆暮心底反倒踏实。
下课后照旧拖延,常常在图书馆坐到深更,或者找一家凭学生证续费半价的咖啡馆,捧着书本耗时间。
时间就这么熬过去。
再回到上东区的宅子。
满屋寂静。
榆暮以为这样多少会引什么。
可接连好些天,邵纪洲都没有任何表示。
对方似乎并不在意。
看来,是真没把她的回避放在心上。
榆暮心头更乱。
商学院在这周五要举办一场特邀讲座。
主讲人是在全球享有盛誉的位经济学教授,名字榆暮熟知。她早在初到美国念高中时就曾读过对方的着作。
那时的她泡在借阅室里,学术句子读得艰难,一行行磕过去,竟是生生从头啃到尾。
到最后,翻来覆去读了不下数十遍。
书本的晦涩英文令榆暮头疼,但收获颇多,坚定了榆暮要申请这位经济学教授所在大学的目标。
然而,彼时志在必得,结果却失之交臂。
好在她最后还是进了所不错的藤校,到底心底颇有遗憾,如同孩童时咿呀学语长乳齿一般,那时的一动,现在的一想起,就磨得不自在。
如今,这位教授在沃顿商学院任职,此次受邀来开讲座,主题是关于全球金融波动与新兴市场。
讲座当天人满为患,就连过道也被坐得是满满当当。
那天榆暮一边记笔记,一边生出难得的,犹如年少时的旧感受。
——敬畏,向往,甚至还有点久违的躁动。
多少年都不曾有了。
散场时,人群嘈杂,走道里全是交谈声、交换名片的喧哗。榆暮收拾好笔记本,本想径直离开,听见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。
榆暮回头看,是在台上那位教授身旁年轻的研究助理。那人微笑着,语气平和:“请问,您是榆暮小姐?”
榆暮回答说是。
“教授想见你。”
多年以后再回想这天,榆暮能记住的除了初次面见的局促,还有她飞快的,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的语速。
那位教授在简单确认过身份后,竟直直向榆暮抛出橄榄枝,问她毕业后有没有攻读硕博研究生的打算。
当下的榆暮愣在原地。
她没想到会被这样问。
本来就只是来听讲座,哪里想过要和这位素来敬仰的人面对面谈什么未来。
但如果教授问,她的答案其实是清楚的。
“有。”榆暮轻声说。
“很好。若你愿意,可以考虑申请我的项目。”
榆暮原本以为那是命运的一次偶然垂青。
散场后,榆暮意外得到研究助理的联系方式。年轻的助理神情平和,笑着说教授很期待她的申请。
彼此简短寒暄过几句,助理像是想起什么,随口提到:“推荐信我们已经收到过了……”
榆暮一时没听明白,下意识点了点头。
随后对方再说什么,榆暮是一句都没听进去。
推荐信?
什么推荐信?
等到真要离开时,榆暮才鼓起勇气追问了一句,问能否让她看看。
助理虽疑惑,但仍好心替她翻出来,ac屏幕上显现出几封电子推荐信,依次排列在眼前。落款一个个都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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