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
晚上的海一点都不好看。
到处都黑乎乎的,呼啦啦响,有点吓人。灰黑的汐涌声势浩大的起伏冲撞,在细沙上留下一层脏兮兮的泡沫,很快便又无影无踪。附近的小码头边拴着一长串摩托艇香蕉筏,在墨色浪潮下起起伏伏,时不时彼此磕碰发出咚咚闷声。天空也黑漆漆一团,星光也一如老路灯般黯淡不明,只有海平面上遥远的灯火闪烁不休,你推测可能是座灯塔。也许不是,故事里的灯塔都该高耸又明亮,投射出穿透一切雾气的光,照亮一切未知的方向。
说不好为什么,真看到海的时候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了。
但只有你,只有拎着皮鞋的你沉重而已。至少看上去是这样,
“你快过来!!这里,看!老子挖出来好长一根沙虫啊!!扭的好恶心啊!!”
哽住了,一时竟沉重不起来。
然后便被捏着扭来扭去恶心大虫子的神经病满沙滩追着跑,直到你慌不择路一脚踩到别人白天挖的沙坑里摔了个狗吃屎。
“五条前辈,真的,我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——”你用脏手抹了一把脏脸,腿上刚刚从海水浸洗的挫痕还隐隐作痛。
对方坐在旁边没笑出声,但像正因憋笑而浑身打颤,硬绷紧嘴唇说,“这样也算留个纪念不虚此行,往好处想啦。”
谁他妈的想在腿上留个疤当纪念品?谁他妈的俩人约会要搞成马里奥大乱斗?谁他妈的能围绕宝可梦超进化逼逼自己女朋友一晚上?
“你是不是有病?是不是审美有巨大缺陷?是不是越奇形怪状的东西就越忍不住要把玩一下?”你咬着后槽牙瞪着他说,“五条前辈,我觉得你肯定——”
没说完后半句,极响亮的“吧唧”一下正亲在你脏兮兮的脸上,
“审美缺陷,没忍住把玩一下。”
一时半会,搞的你都不知是该亲回去还是该给他一拳。
“悟不会扔完海参也亲人家小姑娘了吧。”你倚在身旁肩上,有气无力的问。不确定是不是错觉,夜色浅淡了点,天海相交处像某种漂亮的调制酒,正缓慢的分层沉淀。只有浪潮的轰鸣,周期性的澎湃沉沦,如此反复无止无休。
“吃醋吃到丧失理智当场宝可梦进化啊,”他歪了歪脑袋,拿头撞你,“夜蛾可没同意你也过来。”
“所以亲了。”可能脑子不清醒,你随口说,“所以本来下午出发结果又改签到明早,所以本来早该回高专了结果现在还在外边生熬,所以做完任务就算了结果又英雄救美也无所谓——”
“我说,要是困到开始说胡话了就靠过来睡会。”听起来也没不高兴,大概没力气和你计较。
“你不困?”你用手背揉揉眼睛,感觉对方摇了摇头。气死了,为什么就不能自私自利独善其身,把讨嫌的本事由内而外贯彻到底呢。为什么偏偏这么让人没脾气。郁结憋着,心烦意乱,你翻了个白眼就此胡说,“那行,五条前辈,请问,若y=3x5-2x2+x-3,那么y(6)等于几?”
“哈?”
“早就困到脑子都不转了是吧!都说要么回去睡一小小会也没关系,悟非要欺负人,说到底,我和妙——”
“零?”他冲你眨巴眼,“老子算对了没。”
“我哪知道,我胡编的,我又不会微积分!”气的脑袋冒烟,把头都塞近对方怀里,“所以为什么不帮我补习啊!!”
“那你也不能找杰去啊?学什么,如何顺利咽大咒灵?哦,其实你倒是可以学学——”说不动话了,你以头为锤直往人胸口撞,“好了好了,别气了,嗯?那告你个秘密好啦,扔完海参我们就把杰埋沙子里去了。你刚刚就是在杰的两个沙雕大奶子上摔倒的。”
再睁眼已经躺回房间里床上。
看了眼时间,怕不是航班都起飞了。边骂骂咧咧没叫醒你恨得牙痒,边急叁火四跑去空港和一年组汇合。
七海见你直摇头,灰原两眼放光问你夏油前辈英勇作战细节时你还开了一大串玩笑,谁也没想过,灯塔照不亮的未来到底什么样。
七
“喂,日出了,看不看?”
他用下巴磕你脑袋,你只哼唧着,手脚全在外套下缩成一团,迷迷糊糊把自己整个身子都往对方怀里揣。
海风粗洌,潮涌湿冷,衣角领口发尖都翩跹翻飞。
是异常壮烈炙热,血色的曙光。
海棠情欲